行医的金科玉律

生活之道 —奥斯勒 著,邓伯宸 译

原文:《生活之道》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


宁静的工作, 受幸运之神的眷顾 。



充实心灵,每一分钟每一小时于其间孕育,于其间开拓,
如同王国之统治,始于征服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罗伯·鲁易斯·斯蒂文生(Robert Louis Stevenson)
说到习惯,只有开始的时候咱们才是主人,
习惯之养成,渐进而无形,
如疾病之生成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 亚里士多德,《伦理学》( Ethics)


编按

一九O 三年于多伦多大学生理暨病理实验室启用典礼之演说。

奥斯勒的这篇讲演,相当长但也极受好评,一九O 三年发表于多伦多大学生理暨病理实验室启用典礼。对于这所他曾在三十年前就读过的学校,奥斯勒赞扬其师资,并肯定该校不久前与另一所学校的合并。

很明显地,三十五年来,医学院的变化令他颇有沧海桑田的感慨。在医学教育的领域,奥斯勒当时的影响力正如日中天,约翰·霍普金斯医学院就是刚由他一手创立。对于多伦多的新建设将有助于医学教育与研究的提升,他备极称赞,但殷殷叮咛:创造伟大的成就,关键在于教师而不在于设备。因此敦促学校,多给教师时间,使其能投入研究。

奥斯勒揭示”生活的秘诀”,其”金科玉律”只在作工二字。二十五个世纪以来,医学之所以不断进步全在于勤奋。他强调作工、条理与追求完美的重要性。

他要求学生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,同时勉励他们兼顾教育的两个层面:一是医学技术的研究,另一是内在的修养,使自己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。尽管课业繁重,但干万不可失去热忱,并要懂得付出,也不可因为过度投入某一方面而偏废了其他。学位绝不是终极目的,而只是终身学习的开端。

花最少的力气让自己的能力极大化,他建议学生培养条理、专一与锲而不舍的习惯。医师尤其需要注意细节、心存完美与知所自省。

用功不宜过度,以免有害健康。但奥斯勒强调,多数的学生,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用功过度,而是在于担心功课。减轻忧虑之道无他,今日事今日毕而已。奥斯勒又叮咛,求学期间应该尽量避免感情的纠缠,并将宗教与科学区隔开来。

完全投入专业科目,其他的一概不顾,同样不足为训,只会造成目光如豆之弊。要避免这种情形并贴近医疗的人性面,医科学生需要在通识教育方面终身学习,他建议学生每天小读经典作品,有助于超越日常生活中的固扰与挫折。

行医不是在做生意而是一种使命,对同业与病人都应待之以爱心与善意。碰到其他医师蜚短流长,奥斯勒建议充耳不闻,有任何的误解,应立即设法修补。他提醒学生,他们的领域有着高贵的传统,他们的责任是组成“一支默默工作的大军”,处理悲痛伤病。医疗的知识与技术之外,人道的精神、崇高的原则与良好的判断也都不可或缺。

最后,奥斯勒祝福学生能够在医疗这条道路上找到幸福。他强调,他自己从老师那儿受惠良多,他们”真诚而鲜活的教诲,为我们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”。他特别将自己的成功归诸于詹姆斯·包维尔医师(Dr. James Bovell) 与约翰生神父(Rev. W. A. Johnson) 。他为成功所下的定义是:“成就你想要的并以此知所满足。”

 


在对大学部的学生们开讲之前,身为本省的一个子弟以及这所学校的老校友,我先要来谈谈随着这个学期而来的重大改变。在安大略省的历史上,这些改变的重要性可以说是空前的。我们都看到了,今天下午刚揭幕的实验室,庄严而堂皇,不仅见证了学校当局充分了解科学之于医学的必要性,同时也为医学的基础科学设定了最高的教学标准。当然,他们还做了别的事情。他们深知,一所学校之伟大不在于砖石而在于头脑,因此而采取了一项明智的政策,建立了一个伟大的科学中心,使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也为之沾光。主管部门显然也走对了路。提供训练有素的助教,为数之多,足以为充满活力的教授分劳,不致过度消耗于常态的教学上,而可以为世界做出更多的贡献。要说有遗憾的话,可能是年轻听众心里所在意的,为什么要将解剖学与生理学从大学的生物实验室分出去,这样一来,无异于把此一曾在本市发挥过重大影响力的组合给打散了。事实上,新实验室之得以成立,还得归功于蓝姆赛·莱特教授(Professor Ramsay Wright)的带头,多少年以来,他始终锲而不舍,用尽各种方法致力于医学的分科,并无私地奉献出时间,为医学院争取最大的权益。还值得一提的是麦考伦博士(Dr. A. B. Macallum),我要特别对他的治学能力与热忱致上敬意,他在学术上的成就不仅举世闻名,更使这所大学因他而名传遐迩,凡有生理学教学及研究生根的地方无不听闻。这落成的新建筑与他的关系,你们全都明白,我也就不多做说明了。

 

不过,今天值得大书特书的,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。只要钱到位了,一砖一石,平地起高楼并不是什么难事,难在要到市场上买到来之不易的水泥,才能够让一座城市中旗鼓相当、互相竞争的两所医学院合而为一。此一合并之得以完成,足见两校领导人眼光之远大,对于本省医界之需求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。将京士顿( Kingston) 与伦敦(London)学院并入或加入省立大学(the Provincial University) ,不是因为牵扯太广而不被看好吗?那样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了。想当年,小学校由于经费来源不足,经营起来对学生、教授与社会大众都没有好处。但是,人事效率的提升虽有其利也有其弊,目前在位子上的医师可能不得不耐着性子闲上一阵。不过,在学院合并后,学生的数量增加,任何一家医院,在内科、外科与专门科目方面所能提供的医疗训练也会出现落差。因此,合并之后,还需要到市与省的其他每家医院去找五十个或更多的床位,并在每家医院指定两到三位医师,将医院的床位分配给一部分学生,为期三个月以上。这些医师的大名,我在这里不需要明讲了。在渥太华、京士顿、伦敦、汉密尔顿( Hamilton) 、葛尔夫( Guelph) 与却顿(Chatham) ,我们都知道一些人,足可带领小部分四年级生,将他们训练成为一个好医师。我在这里只是提出建议,困难并不是没有,但是为这个千头万绪的人生做一些努力,难道不值得吗?

医学院的同学们:希望今天之于你们,就如同三十五年前我进这所学校时一样,是为一个美好的人生与美好的使命揭开序幕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那时候的我,是从二次曲线与对数中脱逃出来,好不容易摆脱掉胡克尔( Hooker) 与皮尔森(Pearson),那种解脱的经验却是你们所没有的。回想当年,一身裸骨总算找到了合意的衣裳,我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如鱼得水。你们却不同,你们今天得天独厚,不知强过我们多少倍,这用不着我说,即使说了,你们也不见得能够了解。只有当年在破旧教室中教过书、听过课的人,对这些年来的变化才能体会一二,几位我的恩师,今天也都在座,李察生医师(Dr. Richardson) 、奥登医师(Dr. Ogden) 、索尔伯恩医师(Thor-burn) 与欧莱特医师(Dr. Oldright) —— 对他们来说,这样的变化可能是做梦都想不到的。乍看之下,有些东西依稀眼熟,但却再也不复往日,啊,俱往矣,那些熟悉的老地方!甚至整个景观都改变了,身临此境,颇有乡愁,孤独、遗憾之情油然而生。所幸今天见到了几张熟悉的老面孔,感恩之情总算可以一宽心中的失落。至少对我来说,每次回忆起那两年快乐的时光,都是如饮醇酒。今昔对照,优劣立判——每所医学院莫不如此——在我们那位杰出哲学家毕提·克罗奇亚 (JohnBeattie Crozier) 的笔下,那个时代简直糟透了,但我的感受却不同,总觉得自己是身入宝山。诚如某人所说,教学在教育中只是最不重要的部分,而在我的记忆里,每一位老师的言教与身教,无不真诚而鲜活,在黑暗中为我们点亮一盏明灯。他们全都是我记忆的背景,每个人的影响与教化于我都是最大的恩惠。威廉·包蒙(William R. Beaumont) 与艾德华·马柏瑞·哈德尔(Edward Mulberry Hodder)堪称是我们上一代里面英国外科医师的最高典范。亨利·莱特(Henry HoverWright)在我们的心目中,根本就是责任的化身,每当我们蜂拥着赶早上八点的课时,总觉得他尽责任尽得过了头。还有艾肯(William T. Aikins),既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外科医师,又是普通医师心目中的良师。上李察生医师的解剖学课,我们赞佩之余,总觉得他的热情使解剖学也染上了一层生气。实务医学与治疗学的课,奥登医师上完最后一个学期,接着是索尔伯恩的第一个学期,对我来说,还真的是双重的收获。至于欧莱特医师,他在妇科学上无私奉献的生涯才刚刚开始哩!

说到我的恩师,有一位,我视如至亲,以子女之情待之。对于詹姆斯·包维尔医师 (Dr. James Bovell ) 的这份感情,今天在座的,相信也大有其人——这位先生,才思别具、卓然不群,只要场合对了,常有惊人之语。这所大学的评议委员会如果在一八五一年挑选了赫胥黎(Thomas Henry Huxley) 担任学校的讲座,这位年轻的博物学家还会成为演化论的保罗(Paul) 吗? 人,一定要学有专攻,否则难以出人头地。偏偏包维尔博士却是个多元取向,各种学问都要深入涉猎的综合体,旁骛过多正是他最大的致命伤,这种缺点,即使是天才,身陷其中恐怕也难以脱身。他的心智仿佛是个四面陀螺,永远转个不停,任何一面朝上,时间都不会太久。《物种起源》顶着暴风雨出版,震撼了科学界的时候,我们这位先生反而是见风收帆,转而躲入港口避风,写了一本讨论自然神学的书,如今你们要读,也只有到二手书店才能找到,摆的位置还在培里(Paley))之下。他这个人嗜书如狂,又无所不读,谈起当时的科学,从原浆到演化论,他都头头是道,有时候甚至是天马行空,全因为缺少一根专一与精确的筋,而这种有如船身压舱石的特质,非经长期培养是无法获致的(有时候甚至苦练也属枉然)。他的心性倒是虔敬的,很早就投入了牛津运动(Tractarian movement),是个先进的神职人员,也是一个挺好的英国国教徒。有一天,他跟好友达林牧师(Rev. Darling)闲聊,说他自己就跟《天路历程)) (Pilgrim’ s Progress) 里面的那个船夫一样,一路划向罗马,眼睛却老是定定地望着蓝贝斯CLambeth)的方向。他的《走向祭坛》 (Stes to the Alter) 与《论讲基督降临))(Lectures on the Advent) 在在证明他在信仰上的坚定;到了晚年,更以李纳克利(Linacre)为师,成为另一个卡腾·麦特(Cotton Mather),要将医学与神学合而为一。

讲到这里,我不免深深怀念起这位喜欢谈论形而上学的先生,他读康德、哈密顿( Hamilton) 、李德( Reed) 与穆勒(Mill),那股狂热令人动容。当年在省立大学,指导年轻人心灵思想走上正道的重任,全都落在毕文牧师教授(Rev. Prof. Bevan)的肩上,但有传言说,饥饿的羊群翘首,却没有人喂食。在我看来,所指的正是有一帮人,以魏斯理( T.Wesley) 为首,每天跟着包维尔教授,听四小时的课,还跟他辩个没完。正是——

神意无非预言、意志与命运,
命运注定、意志自由、预言专断。


但不论怎么说,在他的一生之中,主要工作到底还是以医师为主,论诊断技术,令人心折;论心地善良,受人敬重。出身于最优秀的学府,曾为布莱特(Bright) 与艾迪生(Addison)的弟子,也是史托克( Stokes) 与葛利佛 (Graves) 的挚友,坚守盖伊(Guy)的传统,教导我们应同样敬重他的老师。身为一个老师,他掌握约翰·亨特(John Hunter)的不二法门,生理与病理的一体性。身为医学研究所的讲座教授,在生理学的课程中,他讨论病理的过程,在肿瘤病理的课程中,则说明原生质的生理现象,以解学生之惑。一八七o 年九月,我接到他的来信,说他大概无法从西印度返国了,我知道,我将失去一个父亲、一个朋友;但在蒙特娄的罗伯·帕默·霍华德(Robert Palmer Howard)那儿,我又得着了一个继父,这两位先生以及我的第一位业师——威斯顿(Weston)的约翰生牧师(Rev. W. A. Johnson),我将我一生的成功全都归功于他们,至于我所谓的成功乃是,成就你想要的并以此知所满足。

一次普普通通的讲演能有多少价值,我完全无法确定。记忆中我所听过的讲演,受邀而去的不少,绑鸭子上架的倒是不多,但说到受用无穷的,可说是一次都没有。一般说来,我讲演不喜欢老套,但今天情况特殊,有着特别的意义,能够站在这里实在是极大的快乐。前面所讲的,我担心对大部分听众来说仍不免是陈词滥调,但务请稍安勿躁,因为对于在场的多数人而言,不管你们觉得多无趣,那些陈年旧事多少还是可以给你们一些启示的。当我一张一张脸这样望过去,最特别的就是,没有一张是完全相同的。不同于你们全都是男性与白人,你们的禀赋各个不同,智性与心理上所受的训练也大相径庭,做你们的老师不免会担心由于个别的条件相去悬殊,难免有些人将来的生涯会受到影响,成功的有,失败的也有。有的春风得意弄到身败名裂,有的钻营逢迎博得一个空名;你们当中的佼佼者,有的因为不知爱惜自己的生命,不免早早凋零,没多久就加入了那些英年早逝的精英行列,而最有才华的人,甚至跟我的老朋友狄克·齐默曼(Dick Zimmerman)一样〈今天他若在场一定欢喜得不得了) ,眼见成功近在咫尺,却难逃命运的一击,转眼都成了空。但是,就在遗忘之神的罂粟漫天乱撒之际,你们当中不乏有人将会成为社会所信靠的中流砾柱,或者有朝一日当上这所学院的主管;倒是绝大部分的人,按照我们的希望,应该都会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成为一个干练、健全、有智慧的普通医师。

在这样的一个场合,实话实说本来就是本分,我不妨就把我的生活秘诀老实道来,检视一下我所看过的赛局是怎么玩的,以及我自己又是怎么玩的。有一个丛林的故事,想来你们是知道的:毛利 (Mowgli) 想要报复村民,唯一能够帮他的只有海息(Hathi)和他的几个儿子,于是他就送了一个口诀过去。我所要给你们的,也是在你们有所指望的时候,能给你们保证,至少能让你们靠着它可以得着些好处。这个口诀虽然是个小东西,却是个金科玉律,作用非同小可。它是一粒开门的芝麻,在这个世界上,就跟点石成金的手指头一样,可以化腐朽为神奇。要是你们笨,它可以让你们开窍;要是你们已经开了窍,它可以让你们无往不利。只要将这个神奇的字眼放在心里,必定可以无所不能,要是没有它,怎么努力都将是白费与苦恼。有了它,生活变成奇迹,瞎子可以透过触摸看见,聋子可以透过眼睛听到,哑巴可以用手指说话。有了它,年轻人得有希望,中年人得有信心,老年人得有安慰。它是受伤心灵真正的良药,一帖就可以让沉重的心如释重负。说起来,过去二十五个世纪以来,医学之得以进步,全都直接得之于它,掌握了它,希波克拉底才能将观察与知识变成我们这一门技术的经纬线。盖仑( Galen)曲解了它的意思,以至于十五个世纪不思不想,直睡到维萨里(Vesalius) 的大作《论结构》(De F abrica ) 问世,才如梦初醒。哈维( Harvey) 靠着它将一个脉搏放大成为大得多的循环,这个脉搏的跳动,我们今天都还感觉得到。亨特( Hunter) 深深明白它的高不可仰、深不可测,乃能高踞于我们历史的顶端,成为诠释它的最佳典范。靠着它,微耳和(Virchow)击碎岩石,进步的巨流乃哗然涌出;而到了巴斯德(Pasteur)的手里,则证明它是个吉祥物,为我们打开了内科学与外科学的新天地。它不仅是进步的试金石,而且是日常生活中度量成就的一把尺。不论是谁,今天能够站在你们的面前,同样也是靠着它,他之所以有这个荣幸跟你们演说,全都是因为他在像你们今天这个年纪的时候,就已经将它刻在心上所致。说到这个金科玉律,不过就是”做工”(Work) 而已。诚如我说过的,它就是那么个小东西,但你们若当下写在你们的心版上,绑在你们的额头上,其后续的力道将是源源不绝的。工作固然重要,工作习惯之于你们这个有机体的一部分,其无与伦比的重要性,想要教你们能够了解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。你们这个阶段就跟汤姆·索耶尔(Tom Sawyer) 差不了多少,总认为”工作就是身不由己的事情,身可由己的事情才叫做游戏”。

天底下许许多多的难事,说穿了不过是工作习惯。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,工作可是一场艰苦的战斗;能够顺其自然的人不多,从来不想去学会爱它的倒是不少。”我求求你们,看一眼你们那些勤快的伙伴,看他们是怎么在做事的。”罗伯特·路易·斯蒂文生(Robert Louis Stevenson) 曾说:一个匆匆播种、草草收割的人,只顾着图自己的乐子,到头来只会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。独来独往,把自己关在小阁楼里,优哉游哉泡在墨水罐子里,或者是一阵风似的冲进来,不给人好脸色,神经绷得紧紧的,总要发一阵牢骚才去工作。这样的伙伴,我可不在乎他做了多少事,做得又有多好,总之在别人的生活中他都是个麻烦人物。”至于操劳过度、闷闷不乐的人,他们的问题也不少,这种人偶尔也会清醒,讲出这样的名言,譬如:“满怀期望的旅行过程好过抵达终点,真正的成功在于工作的本身。”如果你们想要知道书生的悲惨,以免自己也落得相同的下场,就不妨去读读《忧郁解剖学)) (Anatomy of Melancholy)的第一卷、第二章、第三节、第十五小节,但我还是要在这里提醒你们,小心对付这些邪恶的东西,希望你们在学生时代就能养成良好的习惯。

打从一开始,你们就应该清楚自己的目标与目的——了解疾病及其治疗,以及了解你们自己。一方面,专业的教育将可以把你们训练成为一个专业人员;另一方面,则是一种内在的教育,使你们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,方方正正,没有瑕疵。一种是外在的,大部分得力于师长的书传口授;另一种则是内在的,是反求诸己所达成的一种心理救赎。没有后者,照样可以拥有前者,你们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有能力的医师,但却可能永远不知道,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傻子。你们也有可能只拥有后者,却未必具备前者的充分条件,于医术上无法跻身一流,不能让你们飞黄腾达,但人间一路行来却是可长可久。当然,我对你们的期望则是两者兼具,不可偏废。

讲到这里,谈的都跟你们的教育有关,接下来我要说的,是要为你们铺设一条好走的坦途。我们所要学的东西可以说是非常庞大复杂,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,老师与学生都一样,想要面面俱到,那真是谈何容易。我们做老师的总是处在变动的状态,需要随着方法与系统而做调整,但你们做学生的却不同,不论走到哪里,一切都是为了考试,结果也是唯考试是问,这种观念想改却是改不掉的。如此一来,为了得到学位,学生永远所要面对的,无非就只是那些魔术数字了。但即使只能如此,套句老话,结束就是另一个开始,你们当记住的是,得到了医学学位时,你们只不过是抵达另一个起点,一个展开终身学习的起点。

关于这方面,可以谈的面向很多,而且各有各的特点,我只能强调几点比较重要的。不论从事什么行业,成功的第一步就是对它要能感到兴趣。洛克谈到这一点,举重若轻,他说,要让学生”尝到知识的滋昧”,这也就将学生的生命放进了他的功课里面。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没有兴趣,想要成为个中高手,无异于缘木求鱼,这个道理绝对是颠扑不破的。今天你们会在这里,毫无疑问地是受到医学研究的吸引,但是,开头那种想当然耳的热情,碰到了教室里面严酷的现实时,可能要不了多久也就冷却了下来。科学知识的无穷魅力,你们大多数人都已经体验过,但今天面对实务性的应用课程,其间所能给你们的却是另一种热情,那也是理论性的教学所没有的。时至今日,生命的分量越来越重,过去的技术不免显得幼稚,医科学生当然是不屑→顾,但那些名称我们倒还是记得的。最近出版的亨利·艾克兰爵士(Sir Henry Acland)的传记,里面就有一张一八四二年的”锯骨师”照片,拿这张图片跟今天的做个比较,很明显地,这中间的变化真是不可胜计,而其间很大一部分的影响正是来自于教育体系的改进。今天,光是应用方面的课程就可以将一天填得满满的,内容的变化又多,绝不至于让人觉得单调,专业知识方面的安排也可以由学生自行挑选,不再是管他愿不愿意地硬塞。学生自己的发挥空间大为增加,不再像那只被动的史特拉斯堡之鹅 (Strasbourg goose) ,只能任人绑起来猛塞硬灌。

花最小的力气得到最大的进步,如何能够做到?答案是,培养条理。我说培养,绝不是随便说说,因为对你们有些人来说,养成条理的习惯还真是难之又难的事。有的人做事,天生就是有条有理,但有的人却生来就是散漫、随便,一辈子都改不掉。有少数的聪明人颇为有心,想在周围推广这种习惯,但往往成为别人的负担,弄得身边的人苦不堪言。我曾昕人说过,一板一眼的人成不了大器。或许是如此吧,但是身为医界中人,能够拥有这种好习惯还真是一种福气。我要叮咛你们的是,这件事你们务必当下就放在心上,我所讲的其他东西,你们大可以抛到脑后,单取我的这项忠告,必定受用无穷,因为我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。由于没有什么条理,我这一生吃了不少苦头,成就也就难免打了折扣。我尤其要恳请一年级的新鲜人,由于你们今天刚刚起步,在这个学期养成的习惯,跟你们未来的生涯可是息息相关。按部就班地上课并不困难,难在日常生活也能按部就班。今天,你们就像是要去朝圣的基督徒( Christian) 与好青年(Hopeful) ,欢欢喜喜上路,平平安安走向喜乐山(Delectable mountains) ,怀着甜美的梦想,丝毫没有想到会有什么灾难临头,但终有一天,你们却会发现,自己竟是身陷疑惧的罗网之中,只能任,凭绝望蛮横地折磨。对自己要有信心,但不要过了头,最好是从头来过,谨慎地起步。这里面的风险与考验,没有一个学生能够完全逃得过,除了不可气馁之外,更要有心理准备。每天的每一个小时,自己都规定好该做的事情,并且培养专心的能力,千万不可见异思迁,三心二意,面对眼前该做的事,要拿出斗牛犬死咬不放的精神,如此练习日久,自见其效。等到这个学期结束,你们便大有可能拥有最最可贵的一种能力——作工的大能。在你们痛下决心要摆脱自我的抗拒时,千万不能低估了困难的程度,一定要坚持预定计划,直到最后一分钟。另一方面,切勿太过投入于一门功课,以至于偏废了其他,因此务必详细规划每一天,妥善照顾到各个方面。只要能够做到这些,即使是平平常常的学生也能表现不俗,绝非昔日吴下阿蒙。为了能够终底于成,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如果能够这样熬到博士学位,那才是跟自己浑然一体的真材实料。此外,在功课上力求完美,则是另一种需要加以培养的心志。不论手上的事情多么微不足道,一定要全力以赴,完成后还要以批判的眼光加以检视,绝不能够轻易放过自己。这是”解剖”一个学生的试金石。这个人如果把自己的”本分”做到了尽善尽美,能够倾全力而为,又能够不辞辛劳地理清结缔组织的千头万绪,能够拿自己的麦柯神经节( Meckel’ s ganglion)示教这样一个学生,假以时日,一定足堪应付紧急事故,保住铁路意外事件中严重受损的一条腿,或者是在面对一个伤寒的个案时,全不计较自己何时会被击败,只知锲而不舍地奋斗到最后奋斗到最后。

学生生活是无拘无束的,但很快就会过去,要懂得好好珍惜,趁着医务佼惚的日子还没到来之前,同学间的快活、新课业的乐趣以及眼看自己更上层楼的喜悦,在在值得好好事受。闭门苦读的学生生活对一个人并不全是好的,尤其你们将来都要执业行医,如果老是独来独往,将会丧失了做一个普通医师应有的沟通能力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你们若有心成就更大的事业,善于独处也极为重要,圣克里索斯顿( St.Chrysostom) 所给的忠告说得好:”避开大路,把自己移植到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,因为,种在路旁的树保不住尚未成熟的果实。”

用功难道就没有危险吗?我们常说的操劳过度,这个恶魔又是什么呢?危险当然有,但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避免。我要讲的有两个方面:一是身体的,一是心理的。最优秀的学生通常不是最健康的。柏拉图谈到他的朋友,有所谓塞吉斯 (Theages) 的伽锁,指的就是体弱多病,是为了追求心智的发展却牺牲了健康,对于读书或执业,这显然都极为不利。记忆中,在我的同学里面,有不少优秀的人才,一如莱希达(Lycídas)的英年早逝,全都是不注重生活习惯与忽略了保健之道所致。医科学生尤其容易暴露在各种感染之中,防护之道无他,就是要有一副第一流的体魄。林肯郡的主教葛洛塞斯提( Grosseteste) 说过,现世的救赎有三大要件:食物、睡眠与愉快的心情,有了这三样,再加上适当的运动,你们也就掌握了健康之道。说到健康,并不是一件老是放在心上勉强去求来的东西,而是养成一种特质,好让”健全的身体培育健全的心理”,唯其如此,生活之乐与工作之乐才能合而为一。讲到读书人的多病,我在这里要引柏顿(Burton) 的一段话。这位权威说:”读书人早衰甚于常人,原因很多,第一个就是他们不知爱情自己的身体,对于自己的工具,一般人都知道要爱惜,画家知道要洗笔,铁匠在意的是他的锤子、础子与熔炉,农夫会维修犁刀、磨利锄头,猎人注意爱惜他的猎鹰、猎犬与马匹,乐手也不时会为鲁特琴放弦、紧弦等,只有读书人最不在乎自己每天都在使用的工具——头脑与心灵。”

苦读向来都被认为是一种身体的消耗,而且不分阶层与年龄,都跟心理的不健康有所关联。但是,说到用功,适度的用功,我却不认为会是如此。如果真的变成这样,那就完全是”忧虑”那个阴魂不散的鬼魅在作祟了。学生之所以会精神恍惚,越是仔细推究起来,越会发现用功本身并不是问题。真正因用功过度而搞出了毛病的,当然不是没有,但毕竟并非常见。在学生生活中,烦恼的症结主要有三,且容我概略地跟大家谈一谈。

预期的心理,也就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心理负担,足以破坏生活的平衡,带来灾难性的后果。多年以前,卡莱尔( Carlyle)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,我始终都记得,他说:”首要之务,不是着眼于既不可追又不可及的过去与未来,而是做好清清楚楚摆在手边的事情。”如果要送给学生一个座右铭,我一向主张,最好的莫过于:”不要为明天忧虑。”把今天的事情做好,为今天的事情而活,千万记得,明天自有明天要忧虑的事。没头没脑地担心未来,害怕即将要来的考试,以及怀疑自己过不了关,要对付这一类的烦恼时,没有比这句话更有效的万灵丹了。这种态度绝不是要你得过且过,相反地,是要你全心全意投入当下,而这正是终底于成的最佳保证。所谓”看风的,必不撒种;望云的,必不收害。”。意思就是:把心思放在未来,是做不好事情的。

另外一个让人烦心的因素则是情有所钟,说到这事,只怕你们将来都免不了要受罪、跌跤。讲到你们念书时所交的异性朋友,照说应该是天上的那个阿佛洛狄成( Aphrodite) ,也就是乌拉诺斯(Uranus) 的女儿。把你们的整个心都交给她,她定会成为你们的保护神与朋友。至于尘世间那个年轻的阿佛洛狄式,宙斯与狄俄涅(Dione) 的女儿,善妒又容不下别的,如果发现你心有别属,定会将你整得惨兮兮,让你变成游魂般的猎物,死在监考老师的手上,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。说得白一点,我就是要劝你们把自己的感情冷藏个几年,等到成熟了再拿出来,甜蜜或许少了一点,但绝不至于那样难以捉摸,以至于令那么多的少年人失魂落魄。唯有对那个年长的女神全心付出,男人天生的花心才可以守得住,不至于像赖葛特(Lydgate) 一样,周旋于席丽亚( Celia) 与朵拉西雅(Dorothea)之间,到头来糊里糊涂娶的却是罗莎梦(Rosamond)那样的妻子。

还有第三样,是这一代的学生迟早都会碰到的大难题,是你们每一个人都得去面对的,那就是想要将科学的水跟信仰的油混在一起。如果能够将两者分开,那么两者你们都可以保有;若妄图将两者相混,烦恼也就来了。身为医师,你们所需要的信心当然是越多越好,但即使是有别于传统的方式,而且能够表现于行为上而非嘴巴上,按照圣雅各(St. James) 的观点,也不见得就是不好的,更何况,那个身兼神职的医师约翰·华德牧师(Rev. John Ward) ,在他那本有名的日记中,隐隐约约提到的那些丑行,正是要用这种表现于生活中的”义”来对抗哩! 有人曾对葛劳塞斯特(Glaucester) 主教说,在他的想像中,在宗教以外的事务上,医师的判断会比其他人来得高明,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不理会宗教。

不论是什么行业,心灵都很容易变得蝙狭,眼光局限不说,还会让一个人自以为是。之所以会如此,一方面是太过专注于自己的领域,对自己行业以外的东西,很快地就变得漠不关心,以至于其他方面的能力与兴趣,全都一无是处地在那儿”长霉”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埋头苦干,什么也都不思不想,以至于让自己变成了一头只知道拉犁的牛。不论是哪一种,一个是太过于专一,另一种是不问世事,两者都不免忽略了对外界的关心,以至于无法开阔胸襟,也难以达到生命最高的境界。跟艺术一样,医学有如一位要求标准极高的女士,追求起来,不论在哪个科学科目上或实验上,男人一点都不能马虎,不能心有旁驾,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。以个人与工作之间的密切关系来说,学医的人或许不同于其他行业,的确需要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,就像柏拉图所说的:”要从很小的时候就给予教育,如此才能让一个人全心去追求最高的完美。”要做到这一点,未必人人能够,也不需要人人能够,但是若能够去追求,即使永远达不到目标,毕竟还是令水安慰且有益的。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,要满足心灵的需求,光是日常的工作就已经够人忙碌的了,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追求别的。像弥尔顿(Milton) 在《大裁判官》(Areo pagitica) 中所批评的那个人,一个不拘小节的好人,由于所信的宗教”玄奥缠夹,凡他弄不明白的高深教义,一律原封不动地现买现卖”,连锁带钥匙全都交给了”全知全能的神”,说老实话,在这个更高层次的教育上,我们当中的许多人也正是这种情形。原本应该是我们内在的本分,套句弥尔顿的说法,都变成了”可以切割的动产”,今天全都让渡给了每天的报纸,要不然就是偶尔让神职人员、政客或杂志大发议论去了。正如许多其他的事情,顺其自然反而更好也更能持久。最重要的,莫过于每天都能跟各个时代的伟大心灵神交,品赏人类最优美的一面。今天,正值你们人生的春天,到他们里面去寻找心灵的伴侣,有系统地开始去耕耘他们的作品。你们都需要一些强力的酵母,好将你们命定了要去努力的那块面团发起来。不如意的环境、期望与现实之间的落差、社会的紧张压力、人生不可避免的悲苦与伤痛,以及种种会令我们陷入绝望的暗流所有这一切,带着某种讽刺的意味,都有可能在与我们职业完全无关的情形下发生,当此之际,最佳的解毒剂就是这种内在修行。与有理想、有品格的人接触,可以让我们有一个好的开始——至少心向往之,但务必全心全意——一言以蔽之——总要身体力行。立刻为自己准备一套枕边书,每天用最后的半个小时跟古圣先贤交流。从约伯、大卫、以赛亚与圣保罗那儿,可以学到许多伟大的教训; 从莎士比亚那儿,可以在智慧上与道德上找到一把精准的量尺;在爱比克泰德( Epictetus) 与马可·奥勒留(Marcus Aurelius) 那儿,可以学到爱。如果你们够幸运,天生就有柏拉图缘,乔威特(Jowett) 可以引导你们认识这位大师,从他那儿,可以找到思想立足的水平,享受那万古常新的惊喜。至于蒙田(Montaigne) ,可以教你们以处世圆融,而若能够”受印于他的家族”,也将是莫大的福气。在我们的这一行里面,第一流的大作家不多,但有两个人,你们一定不可错过他们的友谊与忠告。托马斯·布朗爵士的《医师的宗教》 ,你们应随身携带,还有就是霍姆斯(Oliver Wendell Holmes) 的早餐桌上的篇章(Breakfast Table SerÎes) ,可以让你们找到一个医师最需要的生活哲学。想要得着智慧,有帮助的作品超过一打,只要有心,那可是随手可得的。

柏拉图所说的最高完美,你们若有心去追求,可以学到三门人生的功课。学会放尽你们的火气。日常生活本就是喧喧嚷嚷的,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,男男女女碎言碎语,常会将人的心情弄得乌烟痒气。但凡事都要尽如人意当然不可能,碰到无足轻重的冒犯肘,当学会沉默以对,养无言之晶,消有形之恕,埋首工作,心地自宽,加诸于你们的纷扰也就扬不起你们内心愤激的灰尘。至于第二门功课,大概是没有人比我们做医师的更能够体会的,那就是我们的存在并不全然是为了自己的生命,而是要让别人的生命得着更大的快乐。这也是基督一再告诫我们的精义:”得着生命的,将要丧失生命;为我丧失生命的,将要得着生命。”耶稣的这话说得极为严厉,但你们这一代的孩子若能够加以奉持,这个世界将会少掉许多的悲惨与遗憾。更何况,能够秉持这项教悔而生活的,论机会,恐怕没有人比你们更好的。行医是一种艺术而不是交易,是一种使命而非行业,这项使命要求于你们的,是用心要如同用脑。你们最能够表现自己的,不在于药水与粉剂,而是强者对弱者、正者对邪者、智者对愚者所能发挥的影晌力。就你们而言,身为一个家庭所信赖的人,父亲之来有其焦虑,母亲之来有其隐忧,女儿之来有其难处,儿子之来有其愚行。你们的所作所为,至少有三分之一别人会记在簿子里。勇气与喜悦不仅可以让你们走过生命的荒野,而且能使你们为软弱的心带来慰藉与力量,并在你们如同托比叔叔(Uncle Toby) “跟无法克服的横逆搏斗时”,宽解你们的悲伤。

你们将会学到的第三门功课,也是最困难的一课——高于生命的法则若要得以俱足,唯有依靠爱,亦即仁慈。有不少的医师,每日的工作只知道计较每日的获利,对于同业,他们的所言无非恶言,所想无非恶想,像这样对待同业兄弟的不仁,其实是在作茧自缚。说到行医,个人的因素占很大的比重,疏忽与错误很难避免,许多人往往对此幸灾乐祸,毒言飞谎话、造谣乃倾巢而出。要避免这种非理性的倾轧与排挤,有两条极简单的规则:其一是,同业间的流言不听不闻;其次,万一无法避免,那么就在纷争、口舌初起之际,当下开诚布公,落日之前就将事情说清楚讲明白,如此一来,定会让你得着一个兄弟与朋友。但这事说起来容易,其实却不然,当伤害己经造成,偏偏某夫人又在伤口上撒盐,说是某先生言之凿凿地告诉她,说是你把事情搞砸的。碰到这种情况,恐怕你就只会诅咒他去下地狱了,想要和解,那当然是门都没有的事。在这里,我已将话讲在前头,等到有一天试炼来了,希望你们还能记着我的话。

最后,我要向听众里面的年轻医师讲几句话。按照这所学院、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国家的发展来看,来日方长的年轻医师,前途一定大好。你们今天坐享其成的,是一份高贵的遗产,是多少个世代的人,为人类的病痛做出无私的奉献才累积得到的。其中,成果固然丰硕,有待继续努力的也很多,而道路已经开出来了,放眼望去,医学科学的发展,其可能性乃是无限的。身为医师,医疗以外的事情固然与你们无关,但你们却有一项更崇高、更神圣的责任。心里不要老想着,要在别人面前点一盏灯,好让他们看见你的好行为;相反地,你们全都是属于那支默默工作的大军。医师与牧师,修女与护士,在这个世界上,都是不竞争、不喧嚷,街上也没有人听见他声音的人,他们的天职就是抚伤、救穷、治病。如同普鲁塔克(Plutarch)心目中的理想妻子,最好的医师也是最不为人所知的;但时至今日,在照在壁炉上的强光里,让我们能够将工作做到尽善尽美的平静生活,已经越来越不可得。对你们这一群默默的工作者来说,无论是在偏远的农村、大都会的贫民窟、矿区与工业城镇,或是在富人的华屋、穷人的陋室,你们的天职都是一样的,亦即以希波克拉底的标准,用知识、能力、爱心与正直去承担最艰难的工作。说到知识,你们可以将所学发挥到最高,并不断充实所学以增强能力,不分人等,不分地域,在需要你们的时候随时伸出援手。说到爱心,是在日常生活中对弱者表现关怀与亲切,对伤病心怀悲悯,对所有的人给予仁慈。说到正直,则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,都能够诚实地对待自己,对待你们的使命以及你们的同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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